第04版:长征副刊 PDF版下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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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

红花褂


■徐贵祥

每到过年,就想童年。童年过年,最像过年,好像一年只为这一天。

过年之前,大人们要忙很长时间,主要忙吃的。家境好一点的,会给孩子添置件把新衣服。我小时候的服装来源主要是捡我姐姐的,所以我要经常穿女孩子的服装,也常常会受到同学的取笑。这使我感到特别自卑。那时候我对我姐姐恨得牙痒,主要恨她是姐姐而不是哥哥。我的妹妹更惨,她不仅要穿三手货,还往往是改制的女式男装。估计她可能在心里恨过,为什么要在她和姐姐之间隔着个哥哥。

印象中应该是在我七八岁的时候,那年过年,母亲宣布要给我做一件新褂子,我高兴得要命,做梦都在想象新褂子的模样。当时我最向往的是中山装,列宁式大翻领也行。可是等新褂子取回来之后,我一看就瘪了,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,原来是个花褂子,红底白花。我滚地大哭,宁死不穿花褂子,我可背不起“假丫头”的黑锅。

我的父亲是个农村基层干部,很会做思想工作,他指着年画上工农兵中的“兵”对我说,你看,解放军叔叔穿的这衣裳,领子和口袋跟你这件都一样,难道你不想跟解放军叔叔穿一样的衣裳吗?

父亲的话简直就是灵丹妙药,我当时就不哭了,就坡下驴问,我穿上这件衣裳就跟解放军一样了吗?

父亲说,你穿上这件衣裳,就是个“解放军”了。

我一听这话,转忧为喜,高高兴兴地穿上了那件红花褂子。以后才知道我又中计了。原来那件花褂子是给我姐姐缝的,因为当时流行军装,镇上的裁缝独具匠心,来了个创新,用红花布的材料,做了个军装样式。我姐姐一看那东西不伦不类,坚决不穿,父母顺水推舟,让我捡了个便宜,好在是新的。

大年三十,我穿着花大褂,神气活现地去给长辈辞岁,没有人取笑我是“假丫头”。那个褂子大,穿在我身上就像马褂,意想不到的好处是,抻开前襟就是个大兜子。我屁颠颠地忙活了一个晚上,到处磕头拜年,挣回来一兜子糖果花生,里面还有些许毛票,压岁钱累计两元多。后来,我曾经看到自己七八岁上穿红花大褂的照片,咧着大嘴,满脸堆笑,慈眉善目,像个快乐的老太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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